語文學科大翻案

     民國八十五年八月二十日<中央日報.長河版>的「
每日一典」專欄,登出宋毅先生的「黃泉」一文,宋先生
引<左傳>鄭莊公一度發誓與其母姜氏─「不及黃泉,無
相見也。」的故事,並解釋云:「天地玄黃,泉既在地下,
遂稱黃泉,後世乃喻人死歸葬之處曰黃泉。」繼云:「引
申之又稱泉下,又衍稱泉路。」宋先生所論雖亦言之成
理,然而敝人因適值致力於上古語音方面的研究,有充份
的證據證明這是一句自遠古流傳至今的「複音語詞」,
不揣淺陋,特以同一主題撰文抒發己見。

    黃泉、寒蟬一音之轉,成語有句「噤若寒蟬」,<辭
源>的解說是:「有所顧忌,閉口不敢說話,像冬天的蟬不
叫。」然而<集韻>曰:「蟺同蟬。」<類篇>:「蟺,與鼉
、通,水蟲,似蜥蜴。」<說文>:「,魚名,皮可冒鼓;
鼉,水蟲。陸璣云:鼉似蜥蜴,長丈餘,其甲如鎧,皮堅厚,
可冒鼓。」<禮.月令>:「季夏天子命漁師伐蛟、取鼉、
登龜、取黿。」馬融<廣成賦>:「左夔龍,右提蛟鼉,
春獻王鮪,夏薦黿。」蛟、鼉每相提並論,均即是現今
的鱷,古人所謂「蛟」即是「灣鱷」,所謂的「鼉」乃是
「揚子鱷」;<聊齋誌異.卷九>夢狼:「翁入,果見甥蟬冠
豸繡坐堂上,戟幢行列,無人可通。」法冠古名獬豸冠,
此處又稱蟬冠,蟬去虫為單,鼉字從單、戰字從單、獸字
亦從單,其實「單」字本象鱷之形,單又音(善)近揚子鱷
別名的蜃,鱷生性凶猛,常同類相殘,獵食動作敏捷迅速,
靜止不動時又如死去一般,故「噤若寒蟬」其實原本乃
形容鱷。噤音近金,噤蟬又音轉為金蟬,故有「金蟬脫殼
」一語;寒、含同音,鱷冬眠復蘇,宛如死而更生,夏侯湛
<東方朔畫贊序>:「蟬蛻龍變,棄俗登仙。」由於音訛導
引出殯殮含蟬之俗,期望能如「知了」般蛻變再生。

    寒蟬又音叶蜿蟬、蟺、蜿、蜿,又音轉為寒
螿、寒憲,倒裝為神蚓,<正韻>:「蜿,蚯蚓。」<說文>
、<集韻>作蟺,<玉篇>:「寒螿,蟬屬。」<篇海>:「寒
憲,蚯蚓也。」<博雅>:「蟺,引無也。」引無倒裝為
寒蚓、蜿蜒,音轉為蜒、獌狿,<楚辭.大招>:「蝮蛇蜒
只。註:蜿蜒而長也。」<正韻>:「蜿蜒,龍貌。」蛟龍
、鼉龍皆冠以龍名;<字彙補>:「螾,神蚓也,大五六圍,
長十餘丈。」<集韻>:「螾,或作蚓;狿,似貍而長,或作
蜒。」<廣韻>:「獌狿,大獸,長八尺。」司馬相如<子虛
賦>註:「蜒,大獸,似貍,長百尋。」八尺忽焉又曼衍
而至百尋?以訛傳訛,每多荒誕不經。

    <類篇>:「蜿蟤,蟲不伸貌。」<唐韻>:「蜿蟤,龍屈
貌。」<正韻>:「蜿蟬,舞盤曲貌。」王逸<九思>:「乘
六蛟兮蜿蟬。註:群蛟之形也。」、「龍屈兮蜿。註:
蜿轉,自迫促貌。」鱷之生態實常作盤曲不伸、自迫促
貌,蜿蟤又音叶宛轉(曲折)、蠻,<字彙補>:「蠻,龍
屬,見陸容<菽園雜記>。」<顧氏說略>:「蠻,其形似
龍,好風雨,故用於殿脊上。」此「好風雨」之龍屬的「
蠻」實即是「鱷」。蚯、鰍同音,<集韻>:「,或作
鰍。」<水經>:「海魚,長數千里,穴居海底,入穴則海
水為潮,出穴則潮退。」<西遊記>每戲稱海中的龍王為
蚯蚓或泥鰍,蚯蚓最初本亦鱷之指謂,誇大渲染之海實
亦是鱷。<本草>:「蚯蚓,一名蛐蟺,一名土龍,<爾雅>謂
之螾,巴人謂之。」蚯蚓之名目繁多,<說文>:「
,蟲名,借地名,漢中有縣,地下多此蟲,因以為
名,考其義當作潤蠢。」音閏、音閏又音蠢,是其名
互為倒裝,蚯蚓豈真此處獨多,而竟借為地名?

    自從北美洲印第安人的圖騰(Totem)信仰,在西元17
91年被歐美人知道以來,迄今已超過了兩百年,舉凡所有
的人類在上古時期皆曾有過圖騰信仰,早已是全球學術
界沒有異議的共識,在黃河流域孕育以至茁壯的古老中
國文明自然亦不例外。中國上古人本操複音語、奉「龍
」為圖騰,龍即是「鱷」,傳說「女媧」為人類始祖,實
即最原始之圖騰名,女音轉為龍、媧音轉為鱷,一切用詞
皆「女媧」一語所衍生,再由音生義、依音寫字,中國如
今之為全球獨一無二之單音語族,實乃歷盡無數歲月由
古複音語逐步演進而來。<集韻>:「,音媧;又,音化義
同。」革物曰化,<周禮.春官.大宗伯>:「合天地之化。
註:能生非類曰化。疏:鳩化為鷹之類,皆身在而心化;若
鼠化為鴽,雀化為蛤、蜃之等,皆據身亦化,故云能生非
類。」「化」在圖騰信仰中,是很重要的一個概念,初民
社會幽微蒙昧,以為天地萬物均為圖騰所化,而即以圖騰
之名名之,今人所通稱的「蟬」,以其生態及長相而承襲
圖騰名。龍、年、苶、泥一音之轉,傳說中的「年獸」
即是龍,<韻會>:「苶,疲貌。」舉凡狀貌之稱必有所本,
所謂「爛醉如泥」者,「爛醉如龍」也!病酒曰「痝」,
閩南語謂醉甚曰「醉痝痝」,而「龍」的古文又從「尨
」作「」焉!

    「蟬」去虫加示為「禪」,「參禪」或「坐禪」不
難理解乃是效法「鱷」,而不是「蟬」!「寒蟬」音近「
封禪」,<史記.封禪書>記李少君向秦始皇進言曰:「祠
竈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黃金,黃金成以為飲器,則
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皆可見,見之封禪則不死。
」蟬蛻龍變死而更生的錯誤認知,遂導引出封禪之事。
「寒蟬」又音叶「蚨蟬」,<本草>:「青蚨一名蚨蟬,<藏
器>曰青蚨生南海,狀如蟬,其子著木,用以塗錢,皆歸本
處。」<說文>:「青蚨,水蟲,可還錢。」青蚨倒裝為蚨
蟬,音訛為還錢,遂滋生出青蚨可還錢的可笑說法。蚨蟬
又音轉為盤川、盤纏、本錢、白鏹、寶藏、貝錦(蟲名)
、破獍(獸名)、票據、褒獎、頒獎、報酬、賠償,倒裝
為金布、珍寶、珠寶、吉貝(木棉)、鈭錍(斧也)、財寶
、財帛、錢幣、資本、鈔票,亦音貨泉、貨財、發財
、俸給,倒裝為錢府、財富、財賦、贈賻(拿財物幫助喪
家)、致富、資斧、朝奉,故「錦」字從「帛」而音近「
金」,當舖老闆以多金蒙朝奉之雅號。金布,書名,<前漢
書.蕭望之傳>:「金布令甲。註:師古曰金布者令篇名也
,其上有府庫金錢布帛之事,因以名篇,令甲者其篇甲乙
之次。」錢府,官名,<姓纂>:「彭祖之孫孚,為周錢府上
士,因以官為氏。」「錢府」音近「錢孚」,以官為氏之
說不足採信,古姓氏最初本源自圖騰名。

    <廣韻>:「布,帛也;帛,幣帛。」又,泉也,<周禮.天
官.外府>:「掌邦布之出入。註:布,泉也,其藏曰泉,其
行曰布。」<周禮.地官.泉府>註:「泉或作錢。」<詩.
周頌>:「庤乃錢鎛。傳:錢,銚也;鎛,鎒也。」<說文>:
「錢,銚也,古田器。」<集韻>:「錢,貨泉也。」<前漢
書.食貨志>:「貨,謂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
利,通有無者也。」古布貨多作田器狀。<六書略>:「商
貨布字作。」<字彙>:「,音喘,殘也、盡也;又,對
臥也,一說古布字。」青蚨又音叶仲父、贊普、錢鎛、
詹卑,倒裝為彭祖、彭籛、阪泉、辟疆,分化出錢、泉與
布、帛等音,金、巾同音,故布、帛皆從巾。所謂「藏曰
泉、行曰布」、「分財布利」均屬由音生義,再依音義
覓字者也,音韻之導向又為思想行為與發明之母!

    吐蕃謂雄強曰贊普;詹卑(Jambi),蘇門答臘地名,又
為古代三佛齊王號;由此二音,吾人不難聯想到此二音必
與占婆(Campa)之國名有關;春秋時期齊桓公尊管夷吾曰
仲父,姜太公之後受封於齊,西羌為吐蕃之前身,進入中
原的姓姜,散處河、湟一帶的仍稱為羌,<史記.五帝紀>:
「軒轅-----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傳說炎帝姜姓
又號阪泉氏;賈誼<審微篇>:「昔衛侯朝於天子,周行人
問其名,曰辟疆,行人還之曰:啟疆、辟疆天子之號也,諸
侯弗敢用,衛侯更名燬。」古人名實亦沿用圖騰名,齊宣
王亦名辟疆,僭用天子之號者,非僅衛侯而已!宋景公名
頭曼,而頭曼又為匈奴單于號;<神仙傳>:「彭祖姓籛名
鏗。」<楚辭.天問>:「彭鏗斟雉帝何饗。註:彭鏗,彭祖
也。」<帝繫>:「(顓頊之後)其三曰籛,是為彭祖。」彭
祖原為部族名,或部酋之稱號,後世誤以其為人名;彭籛
又音轉為彭鏗,傳說遂又謂彭祖姓籛名鏗。

    懸泉激流曰瀑布,浙江剡縣人謂之匹布,孫綽<天台
賦>:「瀑布飛泉以界道。」又,一名龍湫,又名立泉,班
固<終南山賦>:「立泉落落。」匹布音瀑布,貨泉音
飛泉,龍湫、立泉實乃一音之轉;黃腸,槨名,<後漢書.梁
商傳>:「賜黃腸玉匣。註:以柏木黃心為槨也。」黃腸
音叶黃泉、幣帛音叶瀑布、音轉為泉路、蛐蟺或作
蛐音轉為九泉,倒裝為泉下;啟疆音叶梓宮(帝棺),音
轉為遒盡(完了)、闃寂,倒裝為歸葬、歸正、歸藏、棺
材,又音轉為九泉。蚯蚓俗名土蚓,終年生活於土中,遂
引申其別名表地下。俗稱人死曰「翹辮子」,<正字通>:
「梵言闍維即茶毗,僧死而焚之也。」茶毗、翹辮、駕
崩均為一音之轉,駕崩未為君王獨佔以前,亦得應用於平
民;趬(死也)倒裝為蹊蹺、首丘,今雅稱人死曰「歸正
首丘」,首丘實不外乎逝去、仙去之叶音,首丘音近蘇州
,故閩南語謔稱人死曰「去蘇州賣鴨卵」焉!歸葬之處曰
「黃泉」,觀「黃腸」一名思過半矣。白居易<長恨歌>: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碧落」為「
黃泉」之對,音叶飄零、漂然(高遠地)、伯勞(鳥名)、
琵鷺(鳥名)、Bird(鳥也),故為「蒼穹」之指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