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學科大翻案

    余曾於<中國語文月刊>第四九一期,發表過「談『
積非成是』的幾個用字」一文,時隔一年,手頭又累積了
不少這一類的用字,茲舉例羅列出來,以饗讀者:

    「光」,<說文>徐曰:「光明意也。」<集韻>云:「
飾色也。」<正韻>曰:「輝光明耀華彩也。」又,諡法「
能紹前業」曰「光」。物體所發出的明亮叫做「光」,
如─「日光」;又引申為榮寵,如─「光臨」、「光顧」
;又引申為「裸」,如─「光著身體」、「脫光」、「輸
光」、「喝光」;除了「光陰」又做時間解以外,再無別
義。今人所說「不『光』如此而已」的「光」,實由於
「僅」的古音音近「光」,乃遭人誤用。

    <紅樓夢>第二十二回:「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
侍女添。」古人把一天分為十二個時辰,因時變易刻漏
曰更,自戌時起至交卯時止,合為五更,又稱五夜。民國
以來,鄰里街坊已無人打更,今人遂誤「五夜」為「午夜
」,午時本指白天的十一時至十三時,有人因察覺「午夜
」一名不妥,又改稱為「子夜」,古時卻沒有這樣的說法
。時下把「男妓」稱做「午夜牛郎」,又稱牛郎店為「
星期五餐廳」,除「牛郎」一名由好萊塢拍攝的影片翻
譯而來以外,莫不導源於「五夜」一詞。

    <禮.王制>:「老而無妻曰鰥。」腐刑曰「宮」,<書
.呂刑>:「宮辟。註:宮,淫刑,次死之刑也。」「宮」、
「鰥」音近,「光棍」音叶「公公」,今謂獨身漢曰「光
棍」,古時太監無分老小俱稱「公公」。

    今人上餐廳消費,當準備結賬時總說「買單」,有人
察覺出這句話不合理改說成「埋單」,但依然未免有點
牽強,<說文>:「,小視也。」<廣韻>:「,視貌。」
這時候的適切用語應該是「單」,今閩南語仍謂「大
略的看一下」曰「看咧」!

    今人形容一樁物事的好壞,常寫成「蠻不錯的」或
「蠻差勁的」,有人覺得「蠻」字太突兀改用「滿」字,
如果沒有「」字,也許用「滿」字也可以行得通,<字
彙>:「,音瞞,相當也。」「滿」不宜取代「」,主
要在於其讀第三聲,而餘二者均讀第二聲。

    時下多把「臀部」寫成「屁股」,氣下泄謂之屁,臀
部並非專為放屁之用,可見其不通之至!<禮.三年問>:「
帶下毋厭髀。」<祭統>:「殷人貴髀。註:為其厚也。」
<釋名>:「髀,股也。」<廣韻>:「髀,與同,或作。
」韓愈<陸渾山火詩>:「其肉皮通臀。註:,從月
、從骨,一也。」「屁股」實乃「股」之誤!所謂「跟
屁蟲」,當作「跟蟲」為是!

    今俗語又有「裝蒜」一詞,有點「假惺惺」或假裝
與自己無關的意味。靜中不昧曰「惺」,惺去心為星,夜
空之星適亦吻合此義;「裝蒜」音近警醒、經心、昭示
、真象,音轉為惺惺,故「惺惺」有「機警」之義;「裝
蒜」又音近裝飾、姿勢、中傷、詐術,亦音近醉心、激
賞,「惺惺作態」與「惺惺相惜」不可相提並論,本皆由
音生義,否則即難有令人滿意的答案。

    沒有菜餚的湯麵俗稱「陽春麵」,「陽春」音叶「
阨窮」,<孟子>:「阨窮而不憫。」「阨」者,陋也、限
也,所謂「陽春麵」實即「阨窮麵」之雅稱。「皮裏陽
秋」亦作「皮裏春秋」,謂口無所臧否而心有所褒貶也,
見<晉書.褚褒傳>,「陽秋」音近「委曲」、「隱情」,
「皮裏陽秋」蓋云「內有委曲」也;「春秋」則音近「
躔次(經歷的次度)」、「掁觸(感觸)」,「春秋」一音
又引導出後世「傳奇」的誕生。

    <紅樓夢>第三十九回:「忽見上回來打抽豐的劉老
老和板兒來了!」「打抽豐」又或作「打秋風」,抽豐、
秋風音「窮乏」、「叫化」,窮乏之人「打秋風」,直
如「秋風掃落葉」。

    「蝥」是害蟲名,能食田禾的苗和根,故稱禍害的不
良份子曰「蝥賊」,俗多誤作「毛賊」。「把我給惹毛
了」的「毛」,是「毛躁」、「冒火」之意,「把我嚇毛
了」的「毛」,則是「毛骨悚然」的意思。

    「腦袋瓜子」指的是「腦袋殼子」,而「腦袋」倒
裝即是「頭腦」。在未有「類同」一詞以前,大約有很
長一段時間都採用「雷同」。「伊戚(憂也)」音叶「
(面曲)」、「(面醜)」,今人又形容「好丟臉」
曰「好」,卻率多誤以「」作「糗」。俗謂飲茶店
的服務生為「茶博士」,「博士」音叶「祕書」、「服
侍」,倒裝為「侍候」、「匠傅」,如此而已。

    俗謂人「胡說八道」曰「胡扯」,古章回小說多作
「胡柴」,音轉訛為閩南語「橫柴」,與謂說謊話的「白
賊」,遂滋生出「橫柴舉入灶」這一句通俗俚語。有「
破綻」的謊言經不起「盤詰」,破綻、盤詰俱音近「白
賊」;「胡謅」使「胡扯」一詞的指謂更為清楚明白,而
「胡說八道」的「八」音近「掰」,俗又謂「讕言」為
瞎掰,惟「八道」又可能是「黑白道」的省音之訛。

    「老氣橫秋」是一種「負氣」與「昏沉」的表現;
「清渾皂白」似較「青紅皂白」更勝一籌;「今兒個」
、「明兒個」的「個」,古音本音同「每日家」、「成
日家」的「家」,與「震天價響」的「價」;「蓼蓼者莪
」的的「蓼蓼」是長大的樣子,音同「小時了了」的「
了了」;「無精打彩」當是「無精倒彩」之誤;「大塊朵
頤」的實質內容是「大塊動頤」;「當仁不讓」的背景
是「當然不讓」或「當任不讓」;「不佞(自稱不才)」
、「鄙人」、「敝人」固均為「本人」的指謂;「靈光
乍現」不外乎「靈感乍現」;「狗屁不通」者「根本不
通」之加強語氣也;「沐猴而冠」者「模倣而冠」也,素
聞有「獼猴」,卻未聞有「沐猴」,<西遊記>稱花山的
天生石猴曰「美猴王」,其靈感當得自「獼猴王」;「箇
中三昧」者「箇中甚麼」也,故釋、道、儒三家於三昧
的解釋不一,總言之「奧義無窮」焉!

    浙江四明有菜名「雪裏蕻」,雪深諸菜凍死,此菜獨
青,今「雪裏紅」為菜色名,卻是以加有紅色的辣椒為點
綴。「愛玉凍」是臺灣夏天的解渴聖品,或云此果凍之
得名與名「愛玉」之村姑有關,不足採信,初次發覺此果
掉進水中凝結成凍者,必然驚訝不置,不禁發出「哎唷」
之嘆聲,由此音轉訛成「愛玉」,殆其得名之真正由來。
閩南語又謂氣運背晦曰「運途行到卯字」,除因有點卯
之義,意味被指名以外,蓋霉又叶音卯也。

    塗乙,改竄也,<隋書.百官志>:「給事中掌侍左右,
分判省事,詔敕有不便者塗竄奏還,謂之塗歸。」唐試士
式,塗幾字、乙幾字,抹去字曰塗,字有遺脫句,其旁而
增之曰乙,「乙」音近「挨」、「移」、「壓」、「掩
」、「贗」,「塗乙」之倒裝音近「ㄚ頭」、「兒童」,
「乙」音近「鴉」,故俗謂兒童寫字曰「塗鴉」!

    「溫文儒雅」形容態度斯文,常見有人作「溫文爾
雅」,由於有一本著名的古代字書取名叫「爾雅」,因此
一般人也就都不予深究,其實這是肇因於地方口音所引
起的筆誤,如「肉帛相見」作「玉帛相見」,又如以「詼
諧(閩南語讀ㄎㄨㄝ下去 ㄏㄞv)」作「科諢」、「詼翫
笑」作「開玩笑」等,皆屬此類。

    <詩.召南>:「于以采藻。箋:藻之言澡也。陸璣云:
生水底。」「采藻」即是「茨藻」,乃水草之有文者,故
喻文章為「詞藻」。<後漢書.劉陶傳>:「武旅有鳧藻之
士。註:鳧得水藻,言喜悅也。」「鳧藻」音叶污糟、腌
臢、骯髒、肥皂,故俗又謂沐浴曰「泡澡」,而「皂」音
急又音逼,恰吻合「皁」、「白」二音。

    「呢喃」,燕語也;「燕呢」音叶「旖旎(溫柔綺靡
的氣息)」,「燕語」音叶「燕爾」,「新婚燕爾」或作
「新婚宴爾」,實即「新婚旖旎(燕語呢喃)」之意,今閩
南語猶讀「爾」如「呢」也!

    <論語.八佾篇>:「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
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
則吾能徵之矣。』」後人蓋因孔子「足則能徵」,遂考
出孔子母曰「徵在」。岳飛遭秦檜媾陷入獄,韓世忠忿
而質問秦檜曰:「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人?」秦檜口
中的「莫須有」,想必即「莫非須要有」或「約莫或許
有」或「遮莫還須有乎」之義。

    「登徒子」,謂好色的人,司馬相如作有<登徒子.好
色賦>,<詩.鄭風>:「挑兮達兮。註:挑,輕儇也;達,放恣
也。」挑達通作佻達,所謂「登徒子」實即「佻達子」
的指謂。或云「瓜」字分開為兩個「八」字,二八一十
六,引申謂女子十六歲曰「破瓜」之年,然猶不如以諧音
的「不軌」之齡詮釋二八佳人,不更妙哉?

    「邂逅(不期而遇)」者「相逢」也;「草包」者「
淺薄」也;「活該」者「合該」也;「馬虎」者「糢糊」
也;「點心」者「啗」也;「完蛋」者「殗(微也,沒
也)」;「罩門」者,「沒轍」之倒裝也,故為致命弱點之
指謂;「拉風」者「輪奐」也;「果腹」者「裹腹」也;
「穿幫」者「瘡疤」也;「僵局」者「膠著」也;送「秋
波」者,以「目擊」之倒裝也;「寧能」者「哪能」也;
「老是」者「屢是」也;「算了」者「煞了」也;一頭「
霧水」者一頭「迷思」也;「媒翳」者「謎語」也;「于
思」者「鬍鬚」也,故「老芋子」實即「老胡子」之謂;
「貨賣」者「販賣」也;「登時」者「頓時」也;「雅不
願」者「也不願」也;「古惑仔」者「困惑崽」也;「扯
淡」者「欺紿」也;「黎」者「上人」也;「螺絲」者
「螺螄」也;「六法」者「律法」也;「牛鬼蛇神」者「
弄鬼炫神」也;「身懷六甲」者「身懷龍種」也;「過猶
不及」者「過抑不及」也;「乾爹乾媽」者「假爹假媽
」或「契爹契媽」也;「相將」者「相招」也;「馬戲」
者「把戲」也,而「把戲」亦或天橋「把式」蓋猶言「
「百戲」也;「由於」音叶「因為」;閩南語「年紀」音
近「年齒」;「不特」者「不但」也;「嘟」著一張嘴者
「突」著一張嘴也;「燈謎射虎」者「燈謎射覆」也;「
窺其全豹」者「窺其全貌」也;「笑咪咪」者「笑眯眯
或「笑微微」也;「陶朱公」者「陶鑄公」也;「麻木不
仁」者「蒙昧不靈」也;「茍全」音近「狗犬」也，故
狗即是犬也。

    「心有靈犀」的「靈犀」音叶「靈秀」,倒裝為「
水靈」、「秀靈」;「綢繆」音叶「纏綿」、「親密」,
又音叶「籌謀」,故云「未雨先綢繆」也;「錮疾」者「
禁錮」已久之疾也;「大費周章」者「大費轉折」也;
「錫箔」果然「稀薄」;「殷勤」音義皆近「溫存」;「
死罪」既可「恕罪」,自亦可「贖罪」;為了讓場面「精
彩」乃需要「剪綵」;「中冓(王宮中秘密隱曲的地方)
」音近「掌故(比喻家中秘密的事)」;「杜芫」可用以
「毒魚」,莫非諧音所啟發的靈感?閩南語謂小孩曰「小
囝」,謙稱己子遂藉此音而成「小犬」。

    由「盤算」而應用「算盤」;因「籌算」而發明「
珠算」,想像力推動發明,因誤打誤撞從而使文明獲得進
展。「蒔蘿」音近「修理」故云「蒔花」;「草萊」未
闢故云「村落」;「世界」倒裝即是「蓋世」;「嗎啡」
能令人產生「迷幻」、「夢幻」;「孟婆」音叶「蒙蔽
」,故云轉世前須喝「孟婆湯」;「葭莩」音叶結髮、結
合、結婚、頡頏、佳話、針鋒、撮合、湊合、成婚等,
故謂兒女親家曰有「葭莩之親」也!

    「盧胡」,笑也,一作「胡盧」,<後漢書.應劭傳>:
「掩口盧胡而笑。」<孔叢子.抗志篇>:「衛君胡盧大笑
。」「盧胡」音叶「樂壞」,倒裝為「歡樂」。「胡盧
」又音近「胡虜」、「胡人」,「胡虜」一詞是自漢朝
以降,歷代對北方游牧民族不友善的稱謂;自戰國以後稱
北方的游牧民族為「胡人」;戰國時期燕趙北方有山戎,
「山戎」一音演變為「匈奴(Hunnen)」,又音轉為「索
虜」,由其英文譯音可知「胡」與「匈」實一音之轉。
南北朝時,南朝詈北朝為「索虜」、北朝罵南朝為「島
夷」,「島夷」殆即「朵頤(動頤嚼物)」音轉,有「飯桶
」的意味,猶如滿洲未入關以前侮辱明兵曰「尼堪」,實
即「膿包」之意,其音在中土,則為淮北方言之「吭
」(即今所謂「兩光)」,仍然是不中用的意思。

    今人謂愚蠢之人曰「傻瓜」,傻則傻矣,為甚麼要加
個「瓜」字呢?難道就只有「瓜」才予人以「愣」的感
覺嗎?若想進一步研究,「癡狂」當可音轉為「傻瓜」。
今人又謂生而智能不足或毫無意識的人曰「白痴」,<淮
南子.覽冥訓>:「(女媧)乘雷車、服應龍、驂青虯-----
絡黃雲,前白螭、後奔蛇,-----。」其中的「白螭」音
同「白痴」,若想追根究底,從「白螭」必可求出「白痴
」一詞的由來。

    由上舉諸例,足見人類文明的演進,是「由音生義」
再「依音義覓字」。<廣韻,集韻>並:「,大頭。」
何以此二字相連有大頭之義?<玉篇>:「顢頇,大面。」
<集韻>:「們渾,肥滿貌。」註釋家無從解答其所以然。
<玉篇>:「,長大貌。」舉凡形容,必有實物以狀其
貌,究竟其所取狀者為何物乎?「」音叶「女媧」,
倒裝為「應龍」,分化出「龍」、「鱷」兩音,所有的狀
貌之詞本皆由鱷而引申。<集韻>:「蟬同蟺。」<類篇>:
「蟺,與鼉、通,水蟲,似蜥蜴。」「鼉龍」即今「揚
子鱷」,所謂「噤若寒蟬」本形容鱷。上古中國人本操
「複音語」、奉「龍」為圖騰,龍即是「鱷」,相傳「女
媧」為人類始祖,實即最原始之「圖騰」名,各組「複音
詞」均曾經是圖騰名,一切用語均為「女媧」一語所衍
生,再由音生義,所謂「爛醉如泥」者,「爛醉如『苶(疲
倦)』、『年(年獸)』、『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