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紅樓夢>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的回目
在小說開頭沒幾回,而且又實在「有夠」震憾,一般市井
小民中瀏覽過這本書的人,不論他(她)們有沒有把這部
小說全部看完,當他(她)們閒談中聊到書中的部分情節
與人物時,常常會聽到──「賈寶玉第一次與異性發生
肉體關係的對象是襲人」──這樣的談話內容,一般的
普羅大眾「外行看熱鬧」,這麼說原無可厚非,但是「內
行看門道」的「紅學」專家,可就不能這麼粗心大意了!
聽我這麼一說,有人不免會問:「書中明明這麼描寫,難
道還錯得了嗎?」可是大家如果時刻警覺到,這部書本是
「真事隱去,假語村言」,那麼如果沒有弄清楚「賈寶玉
的第一次」到底是給了誰?那就難怪作者在本書第一回
<石頭記>緣起詩中,要感嘆「誰解其中味?」了!
<紅樓夢>第一百十一回秦可卿的鬼魂道:「我在警
幻宮中,原是個鍾情的首座,管的是風情月債,降臨塵世,
自當為第一情人,引這些癡情怨女,早早歸入情司,所以
該當懸樑自盡的。因我看破凡情,超出情海,歸入情天,
所以太虛幻境『癡情』一司,竟至無人掌管。」由第十
回「張太醫論病細窮源」到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
尉」,都說她是因「憂慮傷脾,肝木忒旺,血虧氣滯,脅下
脹痛,經期不調,夜間不寐,月信過期,心中發熱,不思飲
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軟,頭目不時眩暈。」之症而「病
死」的,此處卻又說她是「懸樑自盡」的,前後竟然互相
矛盾!幸好我們從「脂評」中得知原本有「秦可卿淫喪
天香樓」一回,纔能印證第五回「情海情天幻情身,情既
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的判
詞,附以「一座高樓,上有一美人懸樑自盡。」之畫,所
欲傳達之背後的真正訊息!這個警幻之妹─秦可卿(情可
輕),正是賈寶玉「雲雨之歡」的啟蒙導師。
試看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境 警幻仙曲演紅樓
夢」中怎麼描寫:說著,大家來至秦氏臥房。剛至房中,
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寶玉此時便覺得眼骨軟,連說
:「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
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云:「嫩寒鎖夢
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
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趙飛燕立著舞的金盤,盤內盛著安
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
殿下臥的寶榻,懸的是同昌公主製的連珠帳。寶玉含笑
道:「這裏好!這裏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
也可以住得的。」說著,親自展開了西施浣過的紗衾,移
了紅娘抱過的鴛枕。於是眾奶姆伏侍寶玉臥好了,款款
散去,只留下襲人、晴雯、麝月、秋紋四個ㄚ鬟為伴,秦
氏便吩咐小ㄚ鬟們,好生在簷下看著貓兒打架。
這一段「七分實三分虛」的描述,極盡香豔旖旎之
能事,場景勾勒的細膩、不厭其煩,及刻意的誇張,在本
書中都是絕無僅有的,在在都令人感受到那濃馥的春意,
不自禁面紅耳熱、小鹿亂撞。「眼骨軟」的形容詞,
是肉香四溢的,除此之外運用於任何事物均不恰當。武
則天廣置面首、趙飛燕淫亂後宮,楊貴妃、安祿山之間
宮廷穢聞的野史傳聞,更是君臣宣淫,則其影射何事,實
不言可喻。「紅娘抱過的鴛枕」不正是張君瑞、崔鶯鶯
兩人恩愛繾綣時共枕用的嗎?「貓兒打架」不就是野貓
叫春之後有如性命相搏之場面的隱晦術語嗎?雖然在這
之前:「有一個嬤嬤說道:『那裏有個叔叔往姪兒媳婦房
裏睡覺的禮呢?』秦氏笑道:『噯喲!不怕他惱,他能多大
了?就忌諱這些個?上月你沒有看見我那個兄弟來了,雖
然和寶二叔同年,兩個人若站在一處,只怕那一個還高些
呢。』」這只不過是虛幌一招,寶二叔結果還不是往姪
兒媳婦房裏「睡」去了!第十五回「秦鯨卿得趣饅頭庵
」時,距此刻能有多久呢?秦氏吩咐小ㄚ鬟們好生在簷下
看著,這不是替他(她)們的「嫩寒鎖夢」把風嗎?
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卻說秦氏因聽見
寶玉在夢中喚他的乳名,心中自是納悶,又不好細問。」
、第五回:「卻說秦氏正在房外囑咐小ㄚ頭們好生看著
貓兒狗兒打架,忽聞寶玉在夢中喚他的小名兒,因納悶道
:『我的小名兒,這裏從無人知道,他如何得知,在夢中叫
出來?』」言下之意,賈寶玉和秦可卿如果只是叔姪的關
係,是不可能知道其乳名的。其實,這是作者故意放出的
煙幕彈,書中有兩次提及秦氏的名諱,兩次的說法又不盡
相同,第五回警幻道:「-----再將吾妹一人──乳名兼
美,表字可卿者──許配與汝,今夕良時,即可成姻。」
、第八回:「只剩下個女兒,小名叫做可兒,又起個官名,
叫做兼美,長大時,生得形容嬝娜,性格風流。」假託警
幻之口所說的「乳名」叫「兼美」,但第八回又說「官
名」叫「兼美」;寶玉在夢中失聲喊叫的「可卿救我!」
,警幻說「可卿」是「表字」,但秦氏卻說「可卿」是她
的「乳名」或「小名兒」,第八回也說是「小名」,作者
不只假託夢境,還要製造此「可卿」並非秦氏之「模稜
兩可」的效果,且讓房中的秦氏又在房外出現,否則豈有
還沒囑咐完小ㄚ頭們,就已做完長篇大夢的道理?這真正
叫「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第十三回,秦氏之ㄚ鬟名喚「瑞珠」的,見秦氏死了
也觸柱而亡,此事亦至為可疑,蓋襲人的本名「蕊珠」恰
音近「瑞珠」,而第六回明載寶玉被襲人摸到大腿處一
片冰冷粘濕之後,「與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莫
非寶玉與瑞珠也有一手,纔會惹來「不肖種種大承笞
」,雖說「手足眈眈小動唇舌」,賈寶玉挨賈政毒打的理
由之一是「逼淫母婢」,「逼淫」誠然未必,但肯定與「
婢女」們是脫不了干係的,然則瑞珠之因寶玉而死,實較
「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回中所記:瑞珠之死,由於撞見
賈珍與媳婦秦氏行茍且之事,可能性更高。第三十一回
寶玉邀晴雯共浴,晴雯搖手笑道:「罷!罷!我不敢惹爺!
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啊,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做
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
水淹著床腿子,連蓆上都汪著水,也不知是怎麼洗的,笑
了幾天!我也沒功夫收拾水,你也不用和我一塊兒洗。今
兒也涼快,我也不洗了。」寶玉和碧痕倆關在浴室內,足
足洗了兩三個時辰的「功夫澡」,他(她)們有沒有「共
赴巫山」,問成年人只有白癡纔說不知道,與賈寶玉有不
尋常之親密關係的,除襲人外實還大有人在,「芳氣襲人
」的對聯擺在秦氏房間,應還有更深一層用意在!
第一百十六回「得通靈幻境悟仙緣」中,寶玉又來
到太虛幻境,這一回所看到的「警幻仙子」,竟是「黛玉
」的形容,且也有「瀟湘妃子」的稱號;第五回中借幾個
仙女之口說「今日今時必有個絳珠妹子的生魂前來遊玩
」,但「絳珠妹子(按:指林黛玉)」迄無出現,這一回中
所見到的「警幻仙姑」也頗不尋常的完全沒有針對其容
貌用上半點筆墨,至於「警幻之妹」則是「其鮮豔嫵媚,
有似寶釵;嬝娜風流,則又如黛玉。」,有了這樣的形容,
我們終於知道「兼美」一名背後所隱藏的寓意。當寶玉
「從夢中」聽到秦氏的死訊之際,「只覺心中似戳了一
刀的,不覺的『哇』的一聲,直噴出一口血來。」,寶玉
的反應,是不是激烈到超乎常理?第五回中警幻對寶玉說
道:「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會、雲雨之歡,皆
由既悅其色、復戀其情所致。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
第一淫人也。」又說:「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癡情,
吾輩推之為意淫。惟『意淫』二字,可心會而不可口傳,
可神通而不可語達,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固可為良
友,------。」寶玉對黛玉、寶釵、湘雲、妙玉、晴雯
、鴛鴦、平兒、香菱等人都是「意淫」,也就是「不及
於亂」,寶玉對好多俏ㄚ鬟也都抱著欣賞與樂於親近的
態度,而尤其是晴雯、齡官、尤三姐等,長得如黛玉般「
身體面貌雖弱不勝衣,卻有一段風流態度。」似秦可卿
之類型,更是他最喜歡的典型,但秦氏房間的「燃藜圖」
卻讓寶玉不快,畢竟惟有林黛玉纔能與其性靈契合。
第七回賈府的世僕焦大,亂嚷亂叫:「那裏承望到如
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偷雞戲狗,爬灰的爬灰,養小叔
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爬灰」是「污膝(污
媳)」的歇後語,我們從「脂評」中知道這個「爬灰」的
就是賈珍,第六十四回作者也透過賈璉表明「尤氏姐妹
與賈珍、賈蓉,素日有『聚麀』之誚」,但是秦氏似出於
被迫而非自願,否則作者不會對她有那麼高的評價,且看
第五回:「賈母素知秦氏是極妥當的人,──因他生得嬝
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
見他去安置寶玉是安穩的。」就因為她性情「溫柔和平
」,纔讓她的公公能夠得逞,秦氏的資質既屬不俗,則將
其對賈珍父子的不滿,發洩到善於在「女孩兒們身上做
功夫」的多情公子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養小叔子」的並不僅秦氏一人,賈璉之妻鳳姐兒
與秦氏之夫賈蓉之間,絕對脫不了嫌疑,第六回:「這鳳
姐忽又想起一件事來,便向窗外叫:『蓉兒,回來。』外
面幾個人接聲說:『請蓉大爺快回來。』賈蓉忙轉回來,
垂手侍立聽何指示。那鳳姐只管慢慢地吃茶,出了半日
神,忽然把臉一紅,笑道:『罷了!你且去罷。晚飯後,你
來再說罷。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賈蓉答應個
『是』,抿著嘴兒一笑,方慢慢退去。」為何鳳姐「把臉
一紅」?及晚飯後要賈蓉來幹嘛?跟「這會子有人」、「
沒精神了」有何關聯?書上都沒有交待,賈蓉「抿著嘴兒
笑」,笑什麼呢?這個笑不是笑得很曖昧嗎?第六十九回:
「(鳳姐兒)又指著賈蓉道:『今日我纔知道你了!』說著
,把臉卻一紅,眼圈兒也紅了,似有多少委屈的光景。」
、「賈蓉旁邊笑著勸道:『好嬸娘!親嬸娘!以後蓉兒要
不真心孝順你老人家,天打雷劈!』鳳姐瞅了他一眼,啐
道:『誰信你這──』說到這裏,又咽住了。-----鳳姐
喝了兩口,便起身回去。賈蓉親身送過來,進門時,又悄
悄的央告了幾句私心話,-----。」王熙鳳「哭向金陵」
有人說是被休,而奸情是賈璉休妻的最佳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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