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數例闡釋客家話
客家話大致可分為四縣(嘉應語)、海陸(惠州語)兩
種，另有大埔腔、饒平腔、詔安腔，混有較多的閩南語
辭彙。據西元1973年橋本萬太郎的調查，操純客語區在
廣東省有十五縣、江西省有十縣、福建省有八縣，部份
操客語區共有一百四十九縣，分佈在廣東、廣西、福建
、臺灣、江西、湖南、貴州、四川、西康等省區，總計
全國說客家話的縣份多達一百八十三縣。根據香港崇正
總會西元1970年所作的統計，全世界客家的總人口數，
約在四千五百萬人左右，其中約有四千萬人住在國內，
其餘五百萬人則僑居於海外各地。
過去的學術界往往惑於「客家」二字的字義，以為
渠乃晉朝以後由於避亂分散逃遁而來者，而「甌駱」人
也因為客家人口中的甌駱音近「河洛」的緣故，被視為
是最正統自中原南遷的漢人。久而久之，這兩族群之人
也以身即正統漢人居之，學者專家也不厭其煩的為客家
人耙梳出三次大南遷的脈絡。其實，中原士人南遷避亂
誠然有之，其中也有不少往後成為甌駱人、客家人，但
何嘗不可以成為其他長江以南各省的人？何喬遠<閩書
‧卷152>謂：「永嘉二年，中原板蕩，衣冠始入閩者八
族：所謂林、黃、陳、鄭、詹、丘、何、胡是也。」這
八姓至今依然是甌駱人、客家人中的大姓。但是吾人也
不可不正視<開元錄>所云：「閩州，越地，即古東甌，
今建州亦其地。皆夷種，有五姓，謂林、黃是其裔。」
這個當地原住民族冒用漢姓、假造族譜的事實。
唐初福建人的主體仍是「夷種」，亦即現代意義上
的少數民族。唐代蠻僚主要分佈在閩粵贛山區，福建境
內以漳州、汀州為最多。唐‧高宗總章二年，泉、潮間
蠻僚嘯亂，朝廷以陳政總領嶺南軍事，偏裨一百三十二
員從焉(或云率家鄉的府兵三千六百多人南下，政兄敏
嗣領五十八姓入閩相助)，鎮綏安(今漳浦)。旋政卒，
子元光代領其眾，戡定蠻亂，唐朝設立漳州，陳元光任
第一任州刺史，漳州開闢自此為始，民間尊之為「開漳
聖王」，為漳州人崇奉之鄉土神。唐末王緒悉舉光、壽
二州兵五千人，驅吏民數萬人渡江，於光啟二年陷汀、
漳。不久王潮又擒殺王緒，自領其軍。朝廷以王潮為福
建觀察使。後王潮死，其弟審知代行潮事，至梁‧開平
三年，遂被命為閩王。北方漢族大量移居福建，促使福
建的居民產生質變，唐末、五代福建人已以北方南下的
漢人為主體，現代福建方言是土著閩語與北方漢族的結
合，已是語言學者們的共識，中國語言學家主流一直認
為：福建的方言主要成份是中原古代漢語。
福建人中有許多土著民族的血統，這在福建學者中
是普遍接受的觀點。五代時期南方政權多是由土著豪族
建立的，唯有閩國是移民政權，歷史的經驗表明，漢族
對南方非漢族土著的切實統治，往往是漢化的開始。毫
無疑問，北方人口南下使福建各地人口都有較大增長。
泉州是王氏入閩後的主要根據地，王潮和王審知的子孫
大都定居於此，至今王氏仍為當地大族之一。漳州是光
壽移民入閩最早佔據的地方，在閩國前後的百年間，人
口增長了近十七倍，可見當地漢族主要是唐末光壽移民
的後裔。由於王潮兄弟是光州固始人，宋元以來的閩人
族譜，大多認為自己是固始人後裔，從唐末各州郡人口
增加幅度來看，漳州也許是福建籍貫固始最多的地方，
漳州的方言也與中原古代漢語最為接近。
以客家話、甌駱話(閩南語)來與今國語作個比較，
可以發現在客家話中較常出現與國語同樣或相近的讀音
，甌駱話則大致以文言讀法處理國語讀音，以白話讀法
處理古漢語或其固有讀音。語言學界一致同意，今國語
大致形成於元代，以客家話較甌駱話為接近現今國語這
一點來說，客家人的漢化實比甌駱人晚得多(按：客家
話中甌駱語、國語、固有語言夾雜)。甌駱話中頗異於
國語者，大多可以找到用字，可證明其與國語分別為上
古複音語的另一半；在客家話中卻屢見有別於國語、甌
駱話而自成一格者，茲闡述於下：
客家話謂「以及」曰「ㄌㄠ」；英語謂及、和、而
(含有結果之意)、則、而且、而(相反之意)、同時等的
「And」，音叶一律、往來、挽留、慰勞、揖讓、委任
、延攬、延納、與人、依人、兒女、有連、愛侶、擁攬
、吾人(吾儂)、我倆、吳越語有「我們」之意的「ㄚ
ㄌㄚ」、甌駱話有些地區謂「吾人」的「俺人(ㄢ ㄌ
ㄤv)」、客家話謂「我們」的「ㄝㄣv ㄋㄣv」等[及；
和]、依然、已然[而(含有結果之意)]、毋寧、毋乃、
憂慮、為難、餌利、按[則]、無奈、而乃[而(相反之
意)]，倒裝為另外[而且]、乃又[同時]。音轉為聯合、
連環，聯號、連發、連番、來回、容或、然後，倒裝為
附麗、附錄、份內、分類、和樂、後來，又音轉為比鄰
、毗連、駢列、並列、包羅、伴侶等，倒裝為倫比、類
比、兩半、兩邊、老表、老婆、老伴、良伴等，分化出
「和」與客家話謂「及」的「侶(ㄌㄠv)」二音。
<爾雅‧釋言>：「厥，其也。」<韻會>：「其，指
物之辭。」<唐韻、集韻、韻會>並：「厥，居月切，音
蕨。」客家話「厥」音近「其」。郝敬<讀書通>：「凡
言之者，物有所指、事有所屬、地有所往，連屬之辭也
。」客家話以「厥(ㄍㄝ)」取代「其、的、之」等的
用途，所謂「煞有介事」的「介」義與「厥」同。儕：
<廣韻>「士皆切」、<集韻，韻會>「皆切」並「音柴
，等輩也。」客家話謂「一箇」、「兩箇」的「箇」曰
「儕(ㄙㄚ)」，昔日在中壢火車站前經常可以聽到計
程車司機「龍潭兩儕」的拉客吆喝聲，意即到龍潭的乘
客尚缺兩位。甌駱話「同儕」猶言「共齒誼的」，同輩
、老友之間也互呼「老同儕(ㄙㄞ)」；江湖黑話又謂
「這箇人」、「那箇人」曰「此其(ㄍㄧ\)也」、「彼
其也」或「此儕(ㄙㄛ\)也」、「彼儕也」，理髮業的
暗語謂「顧客」曰「儕(ㄙㄛ\)」。<說文>：「粢，稻
餅，與餈同。」客家話謂「稻餅」的「粢餔」音叶藏人
以青稞製成的「粑」；<玉篇>：「逑，匹也、合也。
」<詩‧周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客家話謂「
新婦」曰「新逑(ㄎㄧㄨv)」；客家話謂姑娘的「細妹
」音叶藏語同一指謂的「色嫫」。由「HAKKA」叶音地
名特盛於湖北觀之，客家與姬姜的淵源似頗密切。
客家話謂「現在」的「ㄧㄚ ㄏㄚ」，由其讀
音推想，蓋即是今國語「眼下」的源頭。客家話謂「孰
麼」曰「(麼芥)万ㄤ ㄍㄞ」，極可能是當今國語
「幹嘛？」的倒裝。說：述也、序述之也、釋也、一曰
談說、論也、言也、解也、訓也、所論之辭也，<唐韻>
：「辭，似茲切」、<集韻>：「辭，詳茲切」並：「音
詞，辭說也。」<廣韻>：「詞，說也。」<韻會>：「敘
通作序。」陳，述也，<釋名>：「敘，抒也。」詔安腔
客家話謂「客話」曰「客抒(ㄙㄨ)」或「客辭(詞)」。
<說文>：「嗜，嗜欲喜之也。」客家話不說「味道」而
說「味嗜(ㄒㄧ)」。詔安腔客家話「老爺」的「爺」音
「ㄐㄧㄚ\」，今國語、甌駱話「爺」字的聲母皆已失
去。客家話表達謝意，有「勞賚」、「承蒙」、「致謝
(ㄓㄨ ㄒㄝ)」等說法，有時會在「致謝」之上加個
「很(ㄢ)」，語法上顯得很怪，這是長久以來文字與
口語脫節所造成的結果，這問題相當嚴重。
客家話謂「裡」曰「ㄉㄨ\」或「ㄊㄨv」，電視的
字幕看到的率多以「肚」充數，其實「裡」字本身就可
以念出這個音，度量音叶打量、膽量，倒裝為內地、你
等、履屜(鞋襯)、裲襠(背心)、念頭、裡頭，分化出裡
字的這兩個讀音，所謂的「心肝頭」、「心肝底」與客
家話的「心肝ㄉㄨ\(或ㄊㄨv)」並沒有甚麼兩樣。又，
「心肝內」─由閩南語「謕謕訥訥(ㄉㄧ ㄉㄧ ㄉㄨ
ㄉㄨ)」的「訥」知「內」亦又音「ㄉㄨ\」。<爾
雅‧釋詁>：「翜，捷也。」<六書正>：「翣別作翜
。」翣、霎、箑、萐皆音「ㄕㄚ\」，故客家話「接下
來」的「接」音「ㄕㄚ\」，分化自「翜捷」。
客家話謂「到此為止」的「此」，音(ㄌㄧㄚ)近
英語「在那裏；往那裏」之指謂的「There」(按：指示
代名詞的「那」源自「曰若」的「若」，而茲、之、適
、者、此等之指謂的「這」實乃「若」之訛)。客家話
用來表達「因此」、「所以」的「ㄎㄨ ㄙㄛ」音叶
「Course」，而英語「Of Course」是自然、當然的意
思，豈不已為因此、所以下了註腳？(按：此頗似韓語
「對」、「是的」、「真的」、「正確」等之指謂的「
圭臬(ㄎㄛ ㄌㄝ)」，乍聽之下宛然就是英語「正
確的」之指謂的「Correct」的前二音節)。「ㄎㄨ ㄙ
ㄛ」音叶功效、果實、干係、關係等，此所以有「因
此」、「所以」之義歟？尚未找到適切的用字。一般而
言客家話特多第一聲、讀音多較甌駱話輕，關於後者例
如甌駱話的「去(ㄎㄧ)」客家話音「ㄏㄧ」；客家
話「不須愁」的「愁」讀「ㄒㄧㄡ」，音近廣東話謂
「愁」的「ㄙㄠ」，甌駱話「心愁愁」的「愁」卻音
「ㄗㄜ」，國語讀「ㄔㄡ/」算是折衷。
乍聽客家話把「太過份」的「太」念成「忒」或「
ㄊㄧ工\」時，猛然驚覺素來用以表達「過於」的「太
」字其實遭人誤用了！太字本與大、泰同，初無「過於
」之義。<說文>：「忒，更也。」「太過份」的「太」
實乃「忒」之訛。蘳：<集韻>：「他貢切，音痛。」、
<博雅>：「好也。」、<唐韻>：「天口切，偷上聲，義
同。」、禾苗出也。「ㄊㄧ工\」音近「蘳」、閩南語
「捅(進前也)」及「逿(過也、突也)」與「頂(顛頂上
也)」；閩南語「吐(出也、舒也)」音近「偷上聲」，
也音近英語謂「過於」的「Too」，這幾個字擇一適當
者用之可也。客家話對國語、閩南語用字的探究有輔助
之功，如問人「現在幾點？」曰「ㄌㄧㄚ ㄇㄚ幾
多點？」的「ㄌㄧㄚ ㄇㄚ」實即閩南語謂瞬間的
「目」，再沒有比一眨眼更適合表此刻；<集韻>：「
鳥與島同。」<字彙>：「屌，貂上聲，男子陰。」客家
話「鳥」音(ㄉㄧㄠv)同「屌」、音近「島」。
「兒女」又音叶兒郎、衙內、嫛婗(人始生)、囡
(女兒)，倒裝為憐愛、溺愛、卵翼、嘔(小兒語)、妞
兒、弄瓦(生女)、女嬰、男嬰、女兒、男兒等，客家話
謂「男兒」音近男兒曰「ㄌㄞ ㄝ」。「老伴」又音
叶老婆，倒裝為伴郎、伴娘、駢力、婆娘、爪哇語謂女
人的「Bini」、哺乳，及客家話謂妻子的「婦(ㄅㄨ/)
娘」。客家人不當回事而最為其他語系所垢病者，莫過
於其所謂「對」的「確(ㄑㄧㄛ)」聽起來實在像極了
「錯」，其他語系的人很難像客家人那樣輕易的予以區
分。把「客」讀作「ㄏㄚ」，幸有同音符的「貉」作為
佐證；客家話謂「是」曰「係」，此可以「HELLE」國
語譯為「希臘」解之，「ㄏ」、「ㄒ」二音常相通轉，
故廣東話「喜(國語ㄒㄧv)」讀作「ㄏㄝ」、客家話「
上(國語ㄕㄤ\、甌駱話ㄒㄧ工)」又讀作「ㄏㄤ」(按
：此有似於甌駱話把國語「項」讀作「ㄏㄤ」)；客
家話謂「是」的「係(ㄏㄝ)」，甌駱話亦為音近的「ㄏ
ㄝ」。當今海產店強調海鮮功效的「生猛」一詞，在
客家話中本為「發奮」、「努力」的同義詞。客家話、
甌駱話、福州話、朝鮮話、日本話、越南話等等語言中
所吸收的漢語，皆是以其固有的腔調、語法予以消納。
甌駱話中亦有少數其固有的讀音，如「補增」的「增」
音「ㄙㄛ\」、「奈何(ㄋㄞ ㄏㄜ)」又讀作「ㄉㄚ
ㄨㄚv」等，但畢竟不比客家話來得多，或許因為漢化
久了，許多固有的詞彙漸漸的被漢語所取代，或漸遺忘
了，本文簡略的舉上述這些例子也就夠了！
留言列表
